白老爷子原本靠在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，瞧见门口的动静了，也不用守在一边的佣人扶，自个儿起身拿着拐杖走的飞快，吓得一直跟着他的佣人一路喊着慢点慢点。
他下到一楼的时候，顾盼兮刚好跟着齐管家进了门。
佣人本来跟着老爷子一路疾走，结果老爷子猛的停了下来，他差点没刹住车。
顾盼兮一进来就看到白老爷子站在那里，脸上带着笑容，“盼兮来了，快进来坐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？”
那模样令人觉得，他似乎一直就在这里等着。
等顾盼兮一坐下，白老爷子又张罗着，“老齐，给盼兮上茶，年轻人不喜欢喝什么茶叶，柚子茶可好？要不杏仁露？”
顾盼兮忙道，“不用忙，就茶就好了。”
白老爷子又转身要去拿点心，被顾盼兮拦了下来。
等到茶送上来的时候，白老爷子突然感慨了一句，“以前你……以前令兰也不喜欢喝茶，偏爱喝杏仁露，到了秋冬的时候就要自己做蜂蜜柚子茶，想一想，真是好多年过去了。”
说完了白老爷子自己回过神来，他摇摇头，“瞧我说的都是什么，人老了就爱想些过去的事情，累你听我絮叨了。”
顾盼兮摇摇头，却没说话。
她想起来了第一次来白老爷子家里的时候，她要了白水，白老爷子却一定给她上了柚子茶，那个时候白老爷子在想什么呢？
“说起来，盼兮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顾盼兮沉默了一下，“就是想问一下白爷爷是怎么想的。”
白老爷子怔了一下，他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，半晌抖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，按了按眼角。
“说起来，你和墨小子第一回来我这里的时候，我就在想，我要是有个孙女或者外孙女儿啊，大概就和你差不多大小，长的漂漂亮亮的，但是要比你更娇气一点。”
“我那时候就在想啊，我要是养个漂亮的孙女儿，肯定是不稀得喝白水的。”
白老爷子的语速并不快，带着一点怀念的语气，顾盼兮也没说话，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，上好的大红袍，顾盼兮却觉得自己今天仿佛味觉失灵，喝不出来好和坏了。
“去年秋天的时候，阿靳跟我说，想来江城查二十年前的旧事，想给老二报仇，我在这里守了六年多，老二住在疗养院里，我不敢经常去看他，我怕看一回自己就撑不下去了。”
“我住在这宅子里啊，老二不在我面前躺着，我还能想着老二还好好的，那时候阿靳说要报仇，我那个心里啊，难受得紧。”
白老爷子长叹了一声，“人啊，真是越老越不中用，年轻那会儿遇到事情都是想都不想拎起板砖就干，后来胆子就越来越小。”
顾盼兮搭了一句话，“那是因为心里的顾虑越来越多。”
白老爷子点点头，他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压抑，手指动了动，突然想要抽根烟，但是一看顾盼兮坐在面前，就把这冲动压了下去。
“其实阿靳一直没跟我说，他早就认出来你了，他借着老爷子我的手给墨小子安排机会，搅乱了江城这一趟水，却从来都不跟老爷子我说，他找到老爷子我的外孙女儿了。”
“还是闹闹的百日……是叫闹闹？”
顾盼兮点点头，“对，小名叫闹闹，大名墨北冥。”
“这名字好，挺好的。”
“我刚说哪儿了？”白老爷子想了一下，“哦对，说到阿靳瞒着我的事情，快到闹闹的百日宴了，他过来找我，说他也要去，到那会儿了瞒不过我了，这才跟我说，你就是令兰的女儿。”
“令兰嫁给云震的时候也就和你现在一样大，云震就是你父亲，那时候他还在当兵，两人聚少离多一直没要孩子，等云震做了军官，两个人才想着要了你。”
“可就在你七个多月大的时候，你爷爷突然被暗杀，袁家出手太快，不过短短半个月，你叔爷爷和你爸一起进了监狱，你爸爸只来得及安排把令兰送走，又让阿靳他妈从国外回来悄悄的把阿靳给接走了。”
“云震哪里知道，他安排送令兰走的那个人早就被袁家收买了，带着令兰要弄死她，令兰机智逃了出去，就没了消息。”
“后来袁家弄了具女尸和一个未成形的婴儿尸体放在一起拍了照片，送给了你在监狱里的父亲，你父亲盛怒之下打死了当时送照片的人，直接给判了个死刑。”
“我求了好多人才想办法给改成了死缓，可你父亲却好像没了灵魂，这么多年撑着还活下去，恐怕是一口气憋在心里要向袁家复仇。”
白老爷子说着眼里就流下了泪水，“那段日子苦是真的苦，云家出了事，我们家和云家是亲家，令兰还被袁家害死了，袁家自然要打压我们，令宜年纪最小，比你妈妈小十一岁，结果就在江城栽了跟头。”
随着白老爷子的缓缓讲述，顾盼兮能想象得到这其中的凶险，白老爷子避居在江城，一部分原因是要守着白令宜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为了躲开袁家。
戚家是袁家的爪牙，但是单独对上白老爷子的时候，想要做什么却不那么容易，更何况还有傅家和卫家在江城镇着。
“令兰嫁到云家的时候，你爷爷才娶了继室，是个洋小姐，生下了阿靳，她嫁过去的时候，阿靳才两三岁，才学会走路没多久，没两年你爷爷就离婚了，那洋小姐就回国去了，阿靳那时候都是令兰带的。”
“阿靳一直后悔，他当时应该闹着要让令兰跟他一起去国外的，可是我们都知道，那种情况下，令兰根本没法出国。”
“为了这事，阿靳一直自责，他觉得是自己抛下了令兰才害得令兰出了事，所以认出来你之后，他都不敢打草惊蛇，他怕你被袁家发觉，悄悄的去找了你父亲，两个人谋划了这么一张漫天大网，把袁家给一网打尽了。”
白老爷子话说得多了，嗓子难受咳了两声，“盼兮，我和阿靳都不知道你是咋想的，我就是把这些事情给你说一说。”
“阿靳可能做的不好，你别怪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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