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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零八章、撒赖 1/2

第六百零八章、撒赖

子吟从迷梦中醒来,已是日上三竿。他略略转头看向窗帘,就见斜阳低低的从玻璃透进来,带着橘黄色的光芒。目光有些恍惚,仿佛有那么一刻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,他就茫然地眨着眼,身体、手脚却犹是不听使唤。

林玉一直侍侯在旁,子吟一有动静,他就察觉到了,当即站到床头,道:「庶少爷…你醒来了?」

子吟缓慢地把目光移向林玉,好半晌才反应迟钝的『嗯』了一声,眼帘眨了眨,神色便更清明了一些,是知道自己又经过了一次莫啡的幻象,现在… …重回人间了。

「我……起来。」

林玉察言观色,就小心翼翼的把庶少爷搀扶起来,枕头好好的靠在了背上,让他缓缓地回复知觉。

「庶少爷,我给你擦脸。」

林玉说着,便就到外头去忙活着,倏忽又提着布巾回来了,温热湿润的触感轻轻抹在子吟的脸上,便让他舒服的长吁一口气。

子吟看着林玉,便问道:「我躺多久了?」

「小半天……」这房间里没有壁钟,林玉亦没有随手配戴的手表,也只能凭着天色估量。

子吟垂着眼,却是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,他犹记得昨晚生不如死的煎熬和恐惧,他只以为是发病泛冷,却不知道这就是莫啡犯瘾的感觉,还以为… …自己要默默无名的死在那房间里。

张医师救了他,可是……却也给他打了针,子吟心里就感到绝望,好像自己身体里的毒又深了几分。

可他往后……能怎么抗拒呢?犯瘾时可怕的感受,身体全不受控的恐惧……子吟现在就明白到,为什么震江会越陷越深……

也许不久以后,自己就要像震江一样,双手都是数不清的针孔……手打不了,便再到大腿……

光是作此想像,那寒意便在胸腹散溢开来,教他如坐针毡。子吟目光便微微的黯了下来,想这也许是他该承受的报应,因为他亲手杀了震江……震江最后给他打的针,就让他这辈子断不了莫啡的苦… …

子吟控制不住心底消极的想法,表情便仿佛浓上一层阴霾,久久不散。林玉一直在旁看着,心里莫名碜的慌,突然就提着胆子,握住了子吟的手。

「庶少爷。」他低声喊道。

子吟便缓缓抬头,看着林玉。

「……你…别这样……」林玉并不懂得说些什么安慰的言辞,只是刚才有那么一刻,就教他感到了恐惧,因为庶少爷的表情,有些像发疯前的老司令。

他总怕子吟要步老司令的后尘。

林玉是发自内心关心武子吟的,他认为庶少爷是个好人,温文和气,又有学识。多年前给武府送柴薪时,他已觉着庶少爷很好。老司令也是,把他们这些入伍的小伙子按能力编排到不同班去,要不是武家招兵,他也许还在农村里当个穷伙子。

当林玉听说继承武家的竟是嫡少爷,还生出了点点的失望来。

可林玉这许多的心思,子吟却是不知道的,他只以为对方在担忧自己的莫啡瘾,就扬了扬唇,道,「我没事。」

这会儿,房门外却是响起了『叩叩』的敲门声,教二人相互对视一眼。子吟还没开腔,林玉已是知道他的忧虑,当即说:「不是司令,他吃过粥便睡下了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林玉便到外头去应了门,就见来人是张衡哲。

「林兄醒了吗?」张衡哲便问道。

「刚醒来。」

张衡哲当即便走到卧房去,果然就见子吟坐在床上,神色已是回复平静,和昨天见面那谦谦君子是一样的。

「密斯特张。」子吟对今早的情况,还是略有一点记忆,便苦笑道,「今早惊扰到你了。」

「林兄,你今早确实是吓倒我了。」张衡哲走到床前,就毫不客气的拉了把椅子落坐:「你是从什么时候,沾起这玩意来?」

子吟表情一定,便道:「……我也不清楚…」

回想起来,也许从御村第一次给他打针,就已经渗进莫啡去了,子吟在囚室的日子,睡的总是特别的深沉,他以为自己病重,才需要多休息,可如今想起来……莫不是从一起始,伊贺已对自己打起这主意了。

「不清楚?林兄……你瞧着不是这样糊涂的人啊﹗」张衡哲重叹一口气,就道:「跟你说,这莫啡不是像大烟那样的玩意儿,这瘾头上起来,比大烟的害处可是千倍、百倍﹗你啊……简直是不要命了﹗」他今早回去以后,还故意查了医书,如今有了底气,就对子吟绘形绘色的恐吓起来:「这个莫啡,成瘾越深,需要的剂量便越多,打的间距也是越短,而且不打,精神就提不起来,脸容憔悴,脑袋没法思考……我不知道你已经用多久了,但是,这实在是个碰不得的东西,你若可以,就把它戒了吧。」

子吟默默听着这些训诫,就朝他问道:「密斯特张……我也并不是不想戒……但…你可知道戒瘾的方法?」

「我对这个并不精通,书里也没说。」张衡哲就叹了口气,道:「你既然能买得这么好的针箱,必定是殷实人家吧?我是建议……到上海租界里的洋医院去,那里有最好的医生、西药,必定能戒的。」

要说穷人家戒大烟的土法,便是把人缚在床上,让他干嚎几天,直至没气力嚎了便是——可张衡哲听说过有人就这么被生生折腾死了,他今早才领教过子吟断瘾的模样,就不敢乱做这建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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