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七十四章、酥饼
却说武子良这一出门，便就走了一个下午，林玉待在宅子里，不时留意墙上的壁钟，便就到厨房里去准备伙食。司令不在的时候，庶少爷的送餐便是由他照料的。在这房子里，能进顶楼房间的，就只有林玉和武子良。
林玉下了一盘饺子，又热了两个肉包子，给庶少爷吃的都是些简便的东西，因为他戴着手脚铐，行动范围也仅是床边数步，即使珍馐百味摆在面前，也是不方便去品尝。
说实在，庶少爷被关了这么些时日，竟犹是豪无惧色，甚至与司令同寝同食，已是足够让林玉吃惊了。
他知道司令一直是念着庶少爷的，却没想到……庶少爷待司令，却也是如此的宽容。
林玉捧着托盘，便上了楼梯、往那房间走去，他叩了叩门，就朝里头低声喊道：「庶少爷，我送饭来了。」
房间里就传来了子吟轻轻的应声，林玉推门进去，就见庶少爷半坐起了身，被褥从肩上滑下去了，便是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。
林玉忙就低头下去了，即使司令不在，他依然是不敢直视庶少爷的。林玉就规规距距的，把托盘搁在床头柜子上，然后就退后一步，垂手站立了。
「庶少爷、你吃吧。」
「……谢谢。」
子吟挪到床边，就拿了那肉包子，细细的咀嚼起来，他的衣裤都被子良收起来了，同为男性，在林玉面前倒也是大方袒荡的。
倒是林玉怕看到庶少爷的光身子，就把目光回避过去，仿佛武子良总在暗处窥视着，随时要突然出现，把他的双目剜下来。
子吟拿着筷子夹那饺子，铁链子给轻微的拉动，就在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响声，林玉一直低头等待，待庶少爷把食盘上的吃食都清空了，就自发的走上前来，收拾起碗筷。
「……林玉。」子吟却是一直打量着对方的侧脸，突然开口道：「你从前……是爹的勤务兵，对吗？」
林玉那收拾的手微顿，就抿了抿唇，点头道：「……是。」
子吟就笃定地注视着他，道：「……我见过你。」
林玉不由就抬头看向了庶少爷，脸上是显著的讶然。
「勤务兵里，就你看来最年轻……」子吟抿了抿唇，就道，「我一眼就认出你了。」
林玉听着，嘴巴竟略微合张了一下，他就垂下眼、低低的『嗯』了一声。
刚入伍的时候，他被分配到勤务班里，干那挑柴的活——早上伐好一车柴薪，就先往司令府送去，然后再去营里的。
庶少爷明明是个少爷，然而他就总在管家身边，管着府里的内务，然嫡少爷奶声奶气的，还跟在了庶少爷身边转悠。林玉后来就听人说了：「司令两个儿子，嫡少爷虽然小，但是大房生的，将来肯定由他带兵。庶少爷可怜啊，年纪越大，府里越没有他的位置。 」
林玉干了一年，就被调到卫生班去，此后再没到过司令府，然而有一次秋猎，却也远远瞧见过庶少爷——庶少爷和嫡少爷是不一样的，他长的和气、温软，看起来，确实就不是个带兵的模样。
林玉后来就听说，庶少爷是入赘到盛京白家了，他就想道——尽管是庶房出生，可少爷毕竟也是少爷的，能成为白家小姐的夫婿，可也是个好的出路。
林玉只没想到，这么久远的过去，庶少爷竟会记得自己的。
「…庶少爷若没有别的吩咐，我就下去了。」林玉低声问着，就提起空托盘，是打算转身离去的。然而他就听见铁链子铮的一声，是庶少爷抬手，去拉他的袖子。
林玉就愣住了。
「林玉。」子吟就仰头看着对方，认真地道：「……我确是有一件事……想要请你帮忙……」
「……庶少爷请说。」
「我这次来上海，有两名卫兵随行，那晚在酒店里……我就让他们在大堂等候……」
林玉看着子吟脸上的忧色，那目光却是心虚的，垂落下去了。
「他们等不见我……必定要慌张的四处寻找。」子吟就诚挚地道，「能不能请你带个话，让他们先回盛京……我……迟些说服子良了，就会回京去。」
林玉听着子吟这话，一时就沉默下去了。
「卫兵知道我最后见的是子良。」子吟以为林玉是在为难，就试图说服他：「……消息要是回传到盛京去，也许就要引起白武两家的嫌隙……我希望避免这样的情况。」
「庶少爷……」林玉面对着子吟那央求的神色，就抿了抿唇，开口道，「那两卫兵，已经埋了。」
子吟怔了一怔，就覆述着林玉的话，「……埋了?」
「嗯。」林玉沉重的一点头，就缓声道，「司令打死，让我去埋的。」
子吟握着林玉衣袖的手，就渐渐的松开来，垂落下去了，眉头略略的蹙了起来，倒不显得多意外，而是仿佛证实了心里一直怀着的惴测。
林玉看子吟一时是说不出话来了，就以为他是受着了沉重的打击，司令那丧心病狂的底限，即使是亲如庶少爷，也未必全然知道的。
林玉心里挣扎了一阵，就禁不住启口道：「庶少爷，你还是先关心自己。」
子吟就怔怔地抬头，看向林玉。
「老司令从前，也是这么给司令关着的。」林玉就压下了声音，道出了个无人知晓的秘密：「关着关着，他就疯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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